在2020年後，臉書上出現一大群由香港網軍經營台灣政治人物以及議題臉書專頁，並透過專頁創立數十個社團，由同樣是香港人的社團經營者每日轉貼上百篇攻擊民進黨、支持國民黨的圖片與文字，每日流量也高達百萬。同時，該網軍也同時取得了數十個原本為繁體字、非政治議題的臉書粉專並轉貼攻擊圖文。其攻勢由2020年7月開始，直到2022年地方大選後仍並未停歇，更進一步持續開設關於台灣政治人物的新臉書社團並引流張貼攻擊民進黨圖文，且粉專與社團管理員帳號與行為刻意逐漸模仿台灣人。這是2020年總統大選完之後全新的境外資訊操弄攻擊。
在這篇文章中，我將分別提出證據，證實上面所說的每一句話。我首先將舉一個香港人經營的韓國瑜粉專、以及香港人經營的支持國民黨公投案的粉專。接著發現這兩群粉專具有完全相同的香港人社群管理者，進而追蹤到同一群管理者創立並管理了數十個台灣政治臉書社團，粉絲數十萬，流量上百萬。接著，我將呈現這些粉專管理員與粉專本身如何慢慢進化成類似台灣人、並橫跨不同領域。這是一個長期、全面的境外對台政治資訊操弄的例子，而方向全都是幫助國民黨。
香港人經營的『韓國瑜鐵粉後援团』的粉專與社團
2020年5月，蔡英文第二任準備開始時，一群香港管理者創立了粉專『韓國瑜鐵粉後援团』（https://www.facebook.com/hgytfhyt1），其網址是全拼音，簡體中文，臉書顯示了這個粉專管理者都來自香港，到今天（2022年12月8日）仍在持續貼文，最新一篇貼文是中時新聞網的影音『【全程字幕】親點交棒人選！陪同王鴻薇登記參選立委 蔣萬安讚「這點」：全力支持』。這個粉專一共有將近八千名臉書追蹤者。
這個粉專同時有成立一個臉書社團，同樣於2020年5月成立，名稱改為繁體字『韓國瑜鐵粉後援團』https://www.facebook.com/groups/2650384841860808/members/admins，粉專專頁與一群香港人同時擔任這個社團的管理者。這個臉書社團的成員更多，高達1萬3千人。由資料顯示，這個社團本日貼了34篇文章，上個月貼了1000篇文章。而文章內容則全部以攻擊民進黨、支持國民黨以及民眾黨為主，而社團成員絕大多數都為台灣人，因此是一群台灣人在使用香港人經營的臉書社團，其中不乏記者與新黨政治人物。
香港人經營力挺國民黨公投案的粉專與社團
在2020年11月，香港人同樣開了一個臉書粉專，叫做『反萊豬，我＋1』（https://www.facebook.com/profile.php?id=100069571112218），粉專經營者來自香港。粉專橫幅照片是蔡英文下台，所以顯然不是要求香港禁萊豬，而是香港人希望台灣禁萊豬(?)。這個粉專的追蹤者並不多，只有200人，同時在2020年12月之後就沒有貼文了。然而，該粉專經營的社團卻非常活躍，分別叫『反萊豬，我＋1』以及『割萊委，我＋1』，分別有1萬6千人以及3千名社團成員，比韓國瑜鐵粉後援團還多。
這兩個社團分別在2020年11月以及2021年成立，今日分別有73篇以及13篇文章，也都至今仍持續運作，而張貼內容也是以攻擊民進黨、支持國民黨為主。（https://www.facebook.com/groups/1289276458126108/about）、（https://www.facebook.com/groups/152164163185691/about）。可見這群香港粉專與社團不只支持特定的台灣政黨，也企圖影響特定的台灣公投議題。
工作量很大的香港網軍社群管理者
眼尖的讀者可能已經發現，上面這三個社團的管理者除了香港人粉專之外，其他頭像似乎有重疊。沒錯，這群社團都是由同一群香港人加上一些號稱在台灣的假帳號所經營的。除了一些重複的人員之外，其他大多是點進去空白、僅有美女圖的假帳號。
當我們點開這些社團轉傳的地方時，就可以進一步抓到這些香港管理者所經營的其他台灣政治臉書社團以及粉專，包括了
高金素梅鐵粉後援總會、
鄭麗文鐵粉後援會、
朱立倫鐵粉後援會、
力挺盧秀燕後援團、
顏寬恒鐵粉後援總會、
李四川鐵粉後援會、
罷免黃捷社團、
張善政加油向前行、
李眉蓁鐵粉後援會、
我們都是正藍軍等。
從成立時間來看，可以看得出這是一個長期的策略，在香港連續兩年持續成立新的台灣政治臉書社團，企圖影響台灣政治。
https://www.facebook.com/groups/380063539930282/ 7.7萬成員，2020年11月成立
https://www.facebook.com/groups/2846839262267170/ 3萬成員，2020年11月成立
https://www.facebook.com/groups/728002744712133 5.5萬成員，2020年7月成立
https://www.facebook.com/groups/651369342109656 4000會員，2020年5月成立
https://www.facebook.com/groups/554860518550030 2.5萬成員，2020年5月成立
https://www.facebook.com/groups/864954447597018/members 229成員，2020年12月成立
https://www.facebook.com/groups/661506495214824/members 35成員，2022年1月成立
https://www.facebook.com/groups/523833639177484/about 145 成員，2022年10月成立
https://www.facebook.com/groups/691835758997189/about 38成員，2022年11月成立
https://www.facebook.com/groups/830206344894337 11位成員，2022年11月成立
https://www.facebook.com/groups/670297867825086 35位成員，2022年11月成立
從下面部分社團的管理者分布來看，可以看到大量的重疊人力，以及大量的香港人跟假帳號。
人數最多的高金素梅鐵粉後援總會，一共有7.7萬的社團成員，每個月也是上千篇文章。其社團管理員除了同樣一群香港人之外，還有一個同時在2020年11月30日成立的粉專管理員『寵物Club』但附上高金素梅2024的照片（https://www.facebook.com/%E5%AF%B5%E7%89%A9Club-101172328520702/），這個粉專雖然只有1000個讚，但兩位管理者也都是香港人，而貼文內容只有高金素梅，除非認為高金素梅是個寵物，不然很可能是之後會轉營運寵物相關的貼文。同樣地，李眉蓁鐵粉後援會社團的經營者是粉專『二次元fans』。李四川鐵粉後援會社團的經營者是情色粉專『萌愛優選』(https://www.facebook.com/%E8%90%8C%E6%84%9B%E5%84%AA%E9%81%B8-108125540912476/)
人數第二多的王又正鐵粉後援會，一共有5.5萬的社團成員，其社團管理員有一個同名同姓且同樣在2020年7月成立的臉書粉專（https://www.facebook.com/wyzfshyh1），這個粉專的小編是6個香港人，有一萬多個追蹤者。這個粉專雖然發文是以繁體字為主，但是粉專的網址可以看得出來同樣是用中國拼音簡寫，而且這粉專曾經一度改名成簡體字（擁/拥）後又改回繁體字。
從上面的社團管理者的共通性來看，同時工作量最大的是一位叫做林安康的年輕人（https://www.facebook.com/profile.php?id=100046159722141），他號稱住在台中，但是他曾經發文用ym來指稱疫苗，而這種用拼音來代替敏感詞的做法顯然不是台中人有需要做的。同時，他的臉書朋友也大多是香港人，他也同時與一位他有轉貼過文章的香港中年女性邵雪琼共用相同的橫幅背景。其背景的山水圖，假如使用tineye追蹤，可以發現這張圖也被大量用在推特假帳號上（其中許多已被停權）。
同時，這群粉專管理者也非常追蹤台灣時事以及選舉結果，並在2022年台灣地方選舉後持續更新。例如原本力挺謝龍介的社團，在謝龍介於11月26日落選後，立刻轉成立挺盧秀燕。而柯志恩社團也被換成張善政。
香港網軍跨境影響台灣政治，同時經營繁體字粉專、推廣中國遊戲、散佈內容農場
從上述資料來看，有香港網軍在2020年後，大規模透過臉書長期影響台灣政治、幫助國民黨的現象是確實存在的。下一個問題就是，這些人是中國解放軍，還是外包的香港公關公司？從其他資料來看，比較可能是後者。
這群香港網軍除了經營跟台灣政治有關的臉書粉專、臉書社團的同時，也會透過這些粉專跟社團來推廣中國製造的臉書心理測驗小遊戲，尤其是最近半年來，都在推廣一個叫做『小秀才』的遊戲。這個小遊戲的服務條款明確指出，個人資訊將會儲存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http://caiji.anyelse.com/yinsi.html）。
而這群香港社團管理者，在台灣政治社團裡面發文時，除了轉貼罵民進黨的內容（尤其是政客爽粉專）以及轉貼國民黨政治人物的臉書內容作為支持之外，同時也會轉貼非常多香港人經營的繁體字臉書語錄粉專、繁體字動漫粉專。
https://www.facebook.com/Doraemonyulu01
但是這些粉專跟內容農場，也會在選舉前轉變為攻擊台灣政治的基地，例如說我之前所提到的，這些粉專轉貼的內容農場，本來大多是健康、搞笑影音有關，連結網址也都代表了是健康資訊或美女（KNNbeauty），但卻在選舉前轉成攻擊民進黨、支持國民黨的內容。（https://voicettank.org/%E9%A6%99%E6%B8%AF%E5%85%A7%E5%AE%B9%E8%BE%B2%E5%A0%B4%E5%A6%82%E4%BD%95%E4%BB%8B%E5%85%A5%E5%8F%B0%E7%81%A3%E9%81%B8%E8%88%89/）
逐漸模仿台灣人的社團管理者、假台灣新聞網頁、與散布到台灣地方社團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 11月新成立的幾個臉書社團，管理者之一為Xiaoshi Wang，管理了包括張善政、朱立倫、盧秀燕等社團。她也自稱住在台灣，但是她拼音不是台灣常見的拼音。然而，這個帳號跟前述提到林安康最大的差別，在於這個帳號加的臉書好友大多都是台灣人，這位女生甚至有在台灣打卡──雖然她打卡的內容，是複製貼上其他台灣網友一個月前的發文內容，全繁體字附上照片。可以想見，這種策略再多執行個幾個月，這些香港管理者的香港身分將越來越難識別，只要它們繼續大量截取其他台灣人所分享給台灣社群的內容。
https://www.facebook.com/groups/v5658/posts/734090971147089/
而這些臉書社團所轉貼的內容，也不再只是過去兩年成立的人物粉專或是內容農場，而是新成立的數個臉書專頁，這些專頁大多都是繁體字，名稱像是新聞台，許多明顯是前幾年買了台灣的臉書專頁之後在這次2022選舉前後才改名的。舉例來說，本來是『模型分享社』改成『政事每天爆』（https://www.facebook.com/profile.php?id=100071995488479 ）、本來是『不可以色色』改成『新聞嘴』（還一度改成簡體字，後來又改成繁體字 https://www.facebook.com/profile.php?id=100083214586121 ），然後接著透過外國假帳號繼續送到原本這些香港人經營給台灣人看的臉書社團。這種新成立、像是新聞網站、用繁體字、甚至小編有一半以上是地址位在台灣，成為2022年選戰以來的最新現象。這是否跟幾年前大規模買臉書粉專有關呢？
好，我承認的確有境外資訊操弄，那又怎樣？
的確，國內各政黨、企業也都有所謂的網路公關或者網軍。但對於台灣政治來說，真的對資訊操弄不滿，可以設立法律禁止、可以審查預算防止、也可以一狀告到法院來處理，抹黑都可以提告。
但境外資訊操弄呢？毫無辦法。沒有法律能禁、沒有預算能檢查、沒有法官能判決。而當境外資訊操弄可能是戰爭的一部分時，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提醒有境外資訊操弄的存在。當大家都知道有、都承認有，而且會確定仔細檢查資訊來源，是目前唯一能夠降低境外資訊操弄的方式，否則根本就是一場不對等的對抗。
不幸地， 我這篇文章的資訊全部都是臉書公開資訊，但是台灣有上百萬人看著這些香港粉專與社團 ，卻毫不質疑為什麼是香港人在經營的、為何香港人那麼關心台灣政治、為何香港人只幫助國民黨。這也是為何我要寫這篇文章的原因。更慘的是，我還有同樣篇幅的柬埔寨內容農場攻擊還沒寫。這些攻擊是2020年以後針對台灣的新模式，因此台灣人也需要知道有這些新模式存在。
而就資訊操弄行為科學的最新研究來看，這些香港粉專對台灣政治的影響，在協助散播攻擊民進黨的資訊時，同時也有以下額外影響。
第一，政治心理學研究指出，假如重複讀到同一個假新聞，覺得他是真的比例就提高了（https://psycnet.apa.org/record/2018-46919-001）。對於正常的言論市場來說，真假新聞競爭，但假如有某一邊的聲量大很多、透過境外擴大聲量、讓大家重複閱讀，那結果自然就會偏向某一邊。
第二，同樣地，當這些香港粉專與社團大量、長期幫助轉傳國民黨政治人物的圖文，讓這些文章的轉貼量跟觸及率都大增時，演算法就會給予更多優待，甚至一些內容創作者（例如Youtube或是Tiktok）也能因為觸擊率增加而直接獲得收入。這等於是境外間接的斗內，但這些流量操弄就會造成內容創作者在政治傾向上更為偏移，而且這是無形且難以偵測的，除非Youtube、Tiktok與臉書都更全面的公開其讀者的地理位置統計。
第三，同樣跟台灣有關的，因為台灣過去的戒嚴經驗，使得台灣民眾平均而言比較會觀察風向、西瓜偎大邊。假如臉書的流量、曝光大多是以國民黨為多數，那許多民眾就會在投票時因此支持國民黨作為一種保險（http://austinwang.faculty.unlv.edu/wp-content/uploads/2022/01/Political-Violence-moderates.pdf）。此時來自香港、卻裝作台灣人的境外資訊操弄，就能透過影響流量的方式來影響到台灣民意。
最後，我們也看到，這樣的操弄正在不斷進化，從香港粉專變成扮成台灣人、買下其他粉專改名成政治類粉專、在選舉前把生活內容農場改成政治攻擊武器、甚至粉專經營者也越來越多位在台灣的IP，這些都將使得之後這一方面的調查將變成更為困難，要辨別上也更為困難。
要如何對應這樣的問題？網軍的一個缺點在於無法本人現身，而社群網站因為肺炎疫情使得新一波的潮流更傾向本人露臉（https://voicettank.org/%E7%82%BA%E4%BB%80%E9%BA%BC%E5%8F%AA%E6%9C%89%E6%B0%91%E9%80%B2%E9%BB%A8%E5%81%B4%E7%BF%BC%E8%A2%AB%E7%BD%B5/）。因此，之後台灣人在搜尋相關政治資訊時，可以多仰賴有露臉的人，畢竟有露臉本身也代表不會忽然消失、有辦法反覆查核過去與未來的表現及可靠度。這在資訊爆炸、而且加上境外影響更為爆炸的台灣政治與社會中的一種較為省力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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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感謝非常多香港朋友的討論與回應，提到其中一些行為不像是土生土長香港人做的事，例如假帳號的姓名、用ym來代表疫苗、例如『後援總會』這種香港人不會用的詞，因此也一併加在這裡補充，除了IP之外，要進一步區分香港人與『IP在香港的網軍』。